這點子夠毒,傅介子同意,又讓孫十萬帶著戈戟和刀盾兵準備匈奴沖入後的混戰——漢軍弩矢雖猛,但這矮矮的駝城不比險塞烽燧,能否擋住匈奴十萬騎兵圍攻還是個問題。
咚咚咚!
話還沒說完,外圍就響起了陣陣急促的鼓點,緊接著響起的,是震得腳板底能感受到大地顫動的馬蹄聲。
單于的大軍已經緩緩壓了過來,分左右兩隊繞駝城,黑雲蔽日。
看得出來匈奴人很著急,這是要四面八方進攻,一鼓作氣拿下他們的節奏啊!歸師勿遏,這次傅介子卻是低估匈奴人,犯兵家大忌了。
晃著一身反光的明光鎧,傅介子獨臂撐著佩刀起身,他不好作揖,便以刀身擊打明光鎧胸前的圓護,金鱗叮噹作響,義陽侯仿佛黑雲繞城時,那唯一的光芒!
「諸君。」
「這一回,真得拼命了!」
……
燕然山以東九百漢里外,在單于庭和蒲奴水撲了個空的兩路大軍匯合於余吾水以西(土拉河)的草原上,任弘和趙充國交換情報後,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進軍路線靠西的趙充國顯然要比在姑衍山撒野的任弘更了解情況:「老夫派斥候追至西方兩百里外安侯水上,仍不見胡虜大軍,只逮到了掉隊的牧民和牲畜,說單于主力已西行多日,算算日子,再慢也到燕然山隘口了。」
這趟西遷,匈奴是頂著沿途可能損失十一之人,十四之畜的犧牲上路的,這位虛閭權渠大單于,非常人敢為也,確實較他那死鬼哥哥有魄力。
如此一來,偏師西路軍恐怕要面對單于主力,任弘心中不免多了幾分焦急,那邊可都是他的舊友袍澤,傅介子的兒子傅敞更是連連請戰,希望讓他帶著前鋒先行。
「西方局勢不清。」
任弘將他按了下來,在與趙充國匯合後,一老一少二人在地圖前細細分析如今形勢。
「絕幕後,同邊塞斷絕音訊十餘日,尚不知朝中派出的使者,是否已勸降右賢王。」
「若右賢王未降,義陽侯之軍尚在金微山以東,與右部對峙。」
「若右賢王降,義陽侯之軍應順利抵達燕然山,正好撞上了單于主力……「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最難的是在不知敵的情況下,還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一般將領可扛不住這巨大的壓力,趙充國麾下的校尉張彭祖繼承了他父親張安世的謹慎,提議道:」既然敵情不明,兩位將軍應暫時退回漠南為是。「
上一次五將軍北征,田順、范明友兩路皆是如此做的,沒找到匈奴人影子,就小心退卻了,雖然大軍空出會被責罰,但若為匈奴所乘擊敗,那便是死罪,縱出錢贖免,也要丟了官職爵位,何必呢?
一般來說,完成出塞兩千里的目標即可,任弘已到狼居胥拜謁霍去病故跡,燒姑衍山示威,加上沿途擊零散部落所斬的上千級,勉強能跟天子交差。
至於西路軍死活,那沒辦法,兄弟上山,各自努力。
不等任弘說話,張彭祖的長兄,病懨懨的張千秋便呵斥:「此役不同以往,三路大軍互為犄角,配合作戰,若因未見胡虜而退,致使義陽侯身陷重圍而無人相救,豈不是要重蹈李陵之事?「
他知道任弘和傅介子的關係,絕無見死不救之理,但張千秋罵完張彭祖後話語一轉,開始拿李廣利幾次冒進舉例子,說敵情不明,貿然前進也不是辦法,不如向西南方的浚稽山靠攏,一來漢軍糧食將盡,去浚稽山可以休整幾日,並與居延取得聯絡,知道右部是戰是降。
那樣會耽誤很多天時,任弘搖頭以為不妥,提議道:「不如一軍向西南抵達浚稽山附近,威懾右部,不論其是降是戰,也護好回師歸途。」
「另一軍繼續向西,追擊單于,以防萬一。縱義陽侯未與匈奴戰於燕然,有人在浚稽山接應,也能從容而退。」
「道遠此策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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