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內後苑,歐陽修屏氣凝神,頭也不敢抬,只是不斷地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自己周圍。他到館閣的日子還短,這是第一次來到這裡,難免有些緊張。
徐平當先而行,遠遠看見趙禎和兩位宰相及翰林學士晏殊和梅詢坐在池塘邊的涼亭里,忙加快腳步,走了上去。
行禮如儀,趙禎吩咐小黃賜了座。
徐平指著歐陽修和楊惟德兩人道:「陛下,前幾日讓此二人帶著刻擺到洛陽司天監去,就是他們兩個發現了京城和洛陽的時刻不同。」
趙禎看了看兩人,對歐陽修道:「你不需拘謹,後苑不是正殿,在這裡只是我們君臣閒談,儘管放輕鬆。兩地時刻到底是如何不同法,你說來聽聽。」
歐陽修忙謝恩,理了理思緒回道:「稟陛下,微臣和司天監少監楊惟德及內臣東頭供奉官石全彬,受命押運新制刻擺到洛陽司天監。到了地頭,正是上午,擺放之前與那裡原有的刻漏校對時刻,沒想到兩者時刻對不上。為免意外,我們等到正午,用司天監原存圭表校驗,發現刻擺確實走得快了,約快九分之五刻。」
呂夷簡道:「你怎麼就認為是兩地時刻不同,而不是刻擺本身出了問題?」
「稟相公,當時楊少監再三檢查,刻擺完好無損,並沒有任何問題。而且,回到京城之後,我們也到宣德門前看過,擺在那裡的刻擺與蓮花漏的時刻完全吻合。」
呂夷簡又問徐平:「徐待制,會不會是那一台刻擺走得快了?」
徐平答道:「不會。那兩台刻擺制出來已經有些日子了,經過長時間的檢驗,從來沒有走得忽快忽慢過。跟洛陽時刻對不上,應該就是兩地時刻不同的緣故。」
「不同的地方,時刻也會不同?真地有這種事?」
呂夷簡說著,看了看身邊的王曾和晏殊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趙禎也覺得奇怪,對徐平道:「自古以來,還沒有聽說過地方不同,天時也會不同。世上真有這種事?不會是哪裡搞錯了吧?」
徐平捧笏:「陛下,這沒有什麼稀奇,只是平常人們不注意罷了。自我出外為官時起,便就習慣熟悉當地地理,記錄天時變化,四時變遷。依我所記,邕州那裡與中原相比,不但是長夏無冬,而且一年之中,晝夜長短大致相當。並不似京城這裡,夏天晝長夜短,到了冬天則又反過來,那裡的晝夜長短變化也有,但是很小的。這就是天時不同,不一樣的地方,便就會有這些差別。」
晏殊聽了皺起眉頭:「南方炎熱,北方苦寒,人人皆知。炎熱天氣便就如我們這裡的夏天一般,那裡的晝夜長短,難道不是跟天氣有關?」
「學士,晝夜長短怎麼會跟天氣有關?邕州往西,蠻人之地多有高山,聽說還有終年積雪的地方。那裡的晝夜長短,跟山下炎熱的地方是一樣的。太陽當空,便就是白晝,晝夜當然是跟太陽有關。」
「那為何洛陽的時刻會比京城晚上一些?難不成那裡是別一個太陽?」
聽梅詢問出這句話來,徐平恨不得把他的嘴縫上。天無二日,怎麼能夠把話題胡亂向這個方引?問是不是有另一個太陽,這話題誰敢亂接!
徐平心中想了又想,按照前世的知識,自己當然可以從恆星和衛星的不同,地球不過是太陽的一個衛星等等講起。不過這樣一來跨度太大,只怕別人很難理解,那些知識要隨著天文觀測慢慢普及,不然就跟講神話故事一樣。
最後,徐平還是決定利用這個時代的知識解釋:「太陽東升西落,人人皆知。也就是說,一天之內,太陽是在天幕上走過一圈。而每地的午時,都是用的太陽在本地正上方的時候,也只有那個時候,影子才會最短。京城在洛陽之東,太陽先到,時刻自然就比洛陽要早上一些,這是自然之理,並不離奇。」
因為太陽的運動,導致各地的正午時刻不同,從而出現時刻差異,這樣講起來好像也能說得通。運動本來就是相對的,認為地球不動,太陽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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