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知大人,同知大人,皇上不能就這麼拋棄俺們吶!太祖高皇帝的時候,就給俺們定的是軍戶,世世代代,不更不易,怎麼朝廷就改了章程,要把俺們趕出去呢?同知大人,小人雖然年老,可再有一年,小人就可以退伍,叫兒子接班的呀,要不然……要不然小人提前退了便是了,俺那兒子身體強壯的很,能打仗、他能打仗的呀!」
張俊現在把主要精力放在剿匪上面,關於軍屯改制的細處交給了手下幾名大員,丁宇和唐傑並列為指揮同知,地位僅次於他,雖知唐傑與部堂有怨隙,可是也不能把人家晾在一邊,那理虧就在你這一方了,是以唐傑也和丁宇一樣,時常離開指揮使司衙門,巡視地方各衛所,及時解決問題。
要說改革之難,其實最難的就在於人的思想。
屯夫的生活比佃戶都不如,以至於常有屯夫攜家帶口逃離衛所,可是現在夏潯要給他們另找一個飯碗了,卻偏有人覺得天塌了似的惶恐不安起來,雖說屯夫那碗飯吃不飽,可那畢竟是一個鐵飯碗,捧在手裡頭踏實,叫他們承包租賃土地,以後自謀生路,對於這不確定的未來,有些人難免就忐忑起來。
而一些本來是戰兵,眼下卻已沒有條件繼續履行戰兵義務的老兵鬧得更凶,在他們看來,遼東的民戶本來就不及關內的民戶富裕,何況這土地還不是無償劃給他們,雖然布政使司衙門的官吏和他們講得很清楚了,在收成下來以前,衛所照樣管他們吃住,並且幫他們認真的分析自己種田所獲得的收入,較之吃兵餉只多不好,而且那時脫了兵籍,農閒時節還可以打打短工、做些生意,這些貼補加上種田的收入,比他們做個大頭兵要強上百倍。
可是任你說破了天去,到底是不是如你所說,那是明年秋天才知道的事,今天一旦被剝離軍戶,明天就不是衛所的人了,到時候真有什麼不測,誰來保證他們今後的生計?有了這份擔心,只要有人訴苦喊冤,就會有一些心態上似可非可的人跟著喊,其實因為屯夫的曰子並不好過,他們真正反抗意願強烈的並不多,只是本能的進行表白,一遍遍地渴望得到安撫和保證而已。
對於這種心態,從一個小吏一步步爬起來的萬世域,以及他手下許多從當地提拔起來的官員都心中有數,所以都幫著衛所的將領,不厭其煩地一遍遍解釋、安撫,平息大家的情緒。可唐傑不是這樣,唐傑把臉一板,沉聲斥道:「喊甚麼喊甚麼?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是不是?」
一句話鎮住了訴苦的兵士,唐傑冷冷地掃視他們一眼,說道:「你們幾個,是屯夫吧?遼東當地的農戶,自家田地產出,足以供一家人度曰,可你們呢?當初太祖高皇帝的時候,下大力氣,在遼東開闢了大片的良田,現如今荒廢了多少?有多少田地每年棄而不種,荒蕪長草,已經形同野地?
哼!你們這些刁頑,在衛所中時,只管敷衍了事,做事不肯勤勉,迫得朝廷年年從關內運糧,若非如此,皇上至於下決心軍屯分開,叫你們自謀生路嗎?」
訓斥了屯夫,他又轉向那些被劃為農民的戰兵,不屑地道:「瞧瞧你們那副德姓,老的老、殘的殘,打仗?你們還能打仗嗎?總督大人經略遼東,是要打大仗、立大功的,靠你們這些廢物能成嗎?總督大人把你們清出去,才能空出兵額,招募遼東青壯勇士,懂嗎?一群占著茅坑不拉屎的廢物,軍屯分開這是聖旨、這是軍令,你們再敢嘰嘰歪歪,老子砍你們的頭!」
唐傑的一番話把那些老兵激怒了,屯夫也就罷了,反應最激烈的本來是被裁撤的戰兵,唐傑出言侮辱,他們更加激憤。
一個微瘸的老兵憤怒地衝上前,「嗤啦」一聲撕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前縱橫交錯的幾道傷疤,哆嗦著道:「同知大人!你說小人是廢物?小人十七歲當兵,在這遼東呆了三十多年啦,跟韃子打過仗、跟女真人打過仗,跟遼東的鬍子馬匪打過仗,多少次死裡逃生,這些傷疤,俺是為朝廷拼出來的,現在大人說俺是廢物,要把俺一腳踢開!成啊,同知大人,小人一輩子沒抗過命,今兒個就要抗抗您這聖旨、您這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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