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門扉聽到在另外一面,那略帶一些沉重的腳步聲遠去,斐潛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一窩蟻 www.yiwoyi.com
這算怎麼一回事情啊?
見了面談都不談上兩句,就咣當一聲甩上門就走?
是我說錯什麼話了麼?
斐潛首先是壓下了略微的不滿,又將自己言行過了一遍,發現並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這就讓斐潛感到更加的迷惑了。
黃賢良方才在路上才蒙承了斐潛答應讓其攥抄春秋左氏,當下見到斐潛和自己一干人竟然被甩了在院門之外,多少有些忍不住怒火,喝了一聲:「我家主公慕名而來,竟遭此冷落,難道這就是馬家待客之道?」
院門門扉之後傳來了悶哼一聲,然後就陷入了一片靜寂。
斐潛想了想,揚聲道:「此番來訪,多有冒昧,若有打攪,還望包涵。」然後就示意將帶來的雉懸掛在院門之側,便帶著黃賢良等人走了。
漢代禮節是非常重要的,而雉是士族初見之禮。漢代的人認為,雉一旦被人包圍之後,無法逃脫之時,既不會懼怕人的恐嚇,也不會吃下誘餌,而是迅速的自殺,所以人很難抓到活的野雉,用雉作為見面禮,並非因為野雉的味道鮮美,而是藉此表示彼此之間都是「守節遵義」的人。
隨著斐潛等人的遠去,院子內外,陷入了一片沉寂,宛如這一片區域都已經全數死去了一般,一動不動。
只有陣陣的微風,將那一隻倒吊著的野雉的羽毛輕輕的吹拂著。
或許是過了很久,又或許是只過了一小會兒,院門的吱呀呀的被緩緩的拉開了,中年漢子滿臉的沉重之色,就像院門有千斤之重一般。
中年漢子看到院外空無一人了,表情很是複雜,就像是終於扔掉了壓在心間的那一塊石頭,又像是突然發現被自己扔出去的那一塊石頭其實是一塊珍貴的玉石……
中年漢子剛剛跨出院門,就察覺一側時候有個什麼東西,猛的一轉頭,就連脖子裡的骨骼都發出了咯噠的一聲,然後整個人就像是被施展了定身術一般那樣的呆住了。
許久許久,中年漢子才像是從冰雕一般的狀態恢復過來,有些遲疑的緩緩伸出手,才剛剛的觸摸到野雉的毛羽,就像被火紅的烙鐵燙到了一般,瞬間縮了回來,目光有些離散,神情也有些了恍惚……
從院子內走出一個婦人,靜悄悄的走到了漢子身旁,輕輕的握住了漢子那顫抖的手。
良久之後,漢子長長的嘆出一口氣,低下了頭,看向了身旁的婦人,低聲說道:「芸娘,把這個……扔了吧……」
「大郎……」
中年漢子往房屋內走的動作僵了一下,「……扔了!」
芸娘看著像是逃走一樣的漢子,也是嘆息了一聲,走到院子之外,將野雉解了下來,提在手中,回頭看了看房屋,又低頭看了看野雉……
房門的布簾一掀,漢子迅速的掃了一眼,發現進來的芸娘雙手空空的,方鬆了一口氣。
芸娘看了一眼漢子,什麼話都沒有說,默默的到後廚去忙活了去了。
房屋之內,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仿佛都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芸娘做好了晚脯,端了上來。
晚脯非常簡單,兩碗雜粥,一小碟鹽漬蘿蔔。
默默的進餐。
默默的吃完。
默默的洗漱。
默默的歇息。
郊外的夜晚非常的寧靜,只有一隻織蟲不知趴在那一個縫隙當中,不知疲倦的在鳴叫。
不知道過了多久,芸娘忽然輕聲道:「大郎……還沒睡吧?」
中年漢子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其實我知道你沒忘記……也忘記不了……」
中年漢子咬著牙,一聲不吭,直挺挺的瞪著眼珠子,在夜色當中閃爍著難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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